本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期间,有一部展映影片得到上海观众的关注,观影后,不少观众纷纷表示“被阿姨的独特魅力所征服”,这就是由周迅监制、罗冬执导的沪语片《梅的白天和黑夜》。该片聚焦老年人的情感生活,讲述了一位年过七旬的上海阿姨,每天穿越大半个上海寻找爱情的故事(点击见本报之前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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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晚上,上海导演罗冬凭借此片获得了本届电影节金爵奖亚洲新人单元最佳导演奖项(该奖项共两位,另一位获得者是《奔逝》导演艾苏丹·塞特)。在电影拍摄中,罗冬模糊了纪录片和剧情片的边界,他将镜头对准了老人的精神生活。罗冬采访了画家、舞蹈家等各式各样的退休老人,直到他遇到七旬老人玉梅阿姨,她的表现力和表现欲,都给了罗冬把她的故事拍下来的动力。
罗冬获得第2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亚洲新人单元最佳导演奖项(左1)
上海观众对于这部沪语片希望能尽快公映的呼声很高。本期新闻晨报·周到《上海会客厅》节目,我们邀请到多位看过《梅的白天和黑夜》的嘉宾,其中有电影评论人士,也有资深影迷,请他们分享对于这部沪语电影的观后感。
这是亭子间的上海
汤惟杰:电影学者、上海电影评论学会副会长、上海国际电影节选片人
我个人给这部电影打四星半。这是亭子间的上海,这是灶披间(沪语:厨房)的上海,这是阁楼和烟纸店的上海,这是阿六头和根妹们的上海。黎明即起的梅,收拾舒齐,奔赴她的白天和黑夜,这其中自有一股气概在,她是我们的弄堂英雄。一位几近被剥除了所有矫饰光环的女性所迸发的渴望和勇气,是这所城市度过危机并得以延续的奥秘所在。
罗冬参加第2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亚洲新人单元颁奖典礼,上台领取最佳导演奖项 (汤惟杰现场 拍摄)
《梅的白天和黑夜》片花
今晚我为“梅”失眠
罗英:资深出版人、上海女摄影家协会副会长
在电影里,那个叼着香烟,不是在去找“老伴”的路上,就是在和各路“老头子”搞路子的年逾古稀的梅,令我油然而生一丝敬意。电影里,梅和某“小气八腊”(沪语:吝啬)的老爷叔有一段对话。爷叔说,感情要有缘分。梅问,“啥叫缘分”。爷叔讲,“缘分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见面就留下了印象。”(难道不就是一见钟情?!)梅有点不以为然,梅有自己找男朋友的标准,很物质,很现实。相比,爷叔们总是喜欢拐弯抹角,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自以为聪明的爷叔总是希望用“虚头八脑”来掩盖自己“无钱无房”的短处,而梅直笔笔地戳穿了爷叔的“西洋镜”,在率真(我觉得梅配得上这词)的梅面前,爷叔们不气不恼,寻找下一个可能会谈得拢的梅。
梅有一颗永不停息的罗曼蒂克之心,但是她生命的底色是有尊严地“活着”,她懂人情世故,礼数不漏,牌品好,唱歌跳舞有板有眼,气场十足。但看似又疯又癫的梅,在父母的墓地前、在租房的昏暗孤灯下,她或自言自语,或扯着破嗓子独自吼几下,不妥协,不低头,但却自己与自己和解了,沧桑也好,郁闷也好,都被新年的绚烂烟花带走了,梅满怀喜欢迎来了新的一年。
我想我曾经和无数的“梅”擦肩而过,每朵“梅”都有自己的故事,生活远比电影精彩,富有洞察力的梅,像一面镜子般映出了人性的弱点。
电影里有个画面刻入我心,人民公园里,一位老爷叔悠然弹着凤凰琴。久违的凤凰琴曾是我这一代人童年最喜欢的乐器之一。电影里凤凰琴琴声丝丝悠扬,如泣如诉,这个配乐和梅很搭,相信梅的一生就如同这凤凰琴声,是优美的,沉重的,也是略带一点苍凉色彩的。最后剧透一下,其实这部电影最早是女儿推荐我看的,可惜她人在英国留学,看不了。
老年人的生活完全不比年轻人逊色
大头费里尼:资深媒体人、专栏作家,著有《上海私家回忆》一书
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漫长的田野调查里,导演罗冬发现了一个新世界。在这个新世界里,城市呈现出某种折叠的状态,年轻人和老年人因其不同的作息和生活状态,其实共同实现了对上海的“霸屏”。
老年人的生活完全不比年轻人逊色,只不过很多人没有机会也没有耐心和兴趣去窥探。罗冬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后来被命名为《梅的白天和黑夜》里,女主角被简称为更浪漫化的“梅”。抛开年龄不看,梅就是一个上海小姑娘,她有自己的生活美学,独立生活独立思考,不示弱,内心发嗲,永远在寻觅自己的Mr.Right。她的一天当中,也会去喝一杯,也会泡舞厅、K歌、打麻将,和小姊妹讨论去哪里旅游,也会频繁相亲,这和年轻人面临的状态非常相像,在老年人的婚恋市场上,依旧是配不上女性的男人潮潮翻翻。有什么惊讶的呢,不过是原本就配不上她们的那批男人变老了而已。
除了太过出名的宜家,其实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地方属于老年人自己快乐的心水之地,这里的很多地方,早上七八点就开门迎客,下午四点半关门,正适应了不少老年人接送上学孙辈的时间安排,吃饭带跳舞,一张门票五十元。
罗冬说,她们其实和我们过着一样一样的生活,无论从物质还是精神。田野调查进行一个月后,被玉梅热情感染的他顺利敲定了玉梅做自己电影的女主角。我至今不清楚玉梅是否明白拍电影意味着什么,罗冬说,但她在镜头前太松弛了,完全无视摄制组的存在,她真的,很牛。
快活写在脸上,失意刻在心里
王伟:上海文化出版社美编室主任、资深影迷
这个电影,每个人的阅读会很不同。我最喜欢像刀子般刻写,嬉笑之下的痛。梅生活在面具之下,快活而洒脱的面具之下是种种的不如意。用话唠般的絮絮叨叨发泄情绪,排遣孤独。千里迢迢去相会的糟老头子们都是她数落调侃的对象,妙语连珠的她清楚地知道寻找的无望,或许她本就不为寻伴,却依旧在寻伴的路上。
活着就是混日子,假装有滋有味地混着日子,妄想有一个崭新的未来,倔强的惯性之下生活依旧不堪,记忆当中交了水电费却依旧欠费,不知道一切是如何开始的,更不知道去往何方,只能去父母的墓前骂骂咧咧数落家人对她的不公平��>
她仰望新年的烟火,又一次充满希望时,下一帧的模糊旧窗是她失意的心。不停地寻租住房屋暗示着她企图改变生活的决心,但是终于搬往的新居,只是又一次重复的开始。
白天与黑夜循环往复,从片头环接片尾,她被困在其中,困在清晨出发的背影和夜晚独自回家的莫比乌斯环里。
记录老年人的爱情与性
陈寒松(松松):“城市考古”联合创始人,专注于上海历史影像、文献及中国近代纸钞收藏
曾几何时,听上海话竟成为纯粹想要看一部电影的理由之一。这件事本身构成了当代上海叙事中令人唏嘘扼腕的吊诡。我们生于斯长于斯,却在日复一日中进行自我身份的解构,且无能为力。在梅龙镇广场看完电影,因为有城市考古的群友要蹲我的影评,我坐在15路无轨电车上写下这几句“无轨电车”。
在我看来,本片的内核仍然是一部纪录片,其次才是一部创作出来的电影。导演自始至终都没有表达其态度或看法,只在某一刻由玉梅阿姨自己的嘴小小地“曝光”了一下她正在被拍电影的事实。当然,这是玉梅阿姨以为的那种被叫作艺术的电影,然而躲在镜头背后的导演更象是透过这唯一的一次与观众的互动告诉所有人“我在记录”。他记录的是什么呢?那是一个真实存在却很少被看到的世界——老年人的爱情与性。当然,我并不清楚这里面有没有爱,或者说有没有我们所认知的那种爱,抑或只是老阿姨和老爷叔们在寻找自己的某一部分,或者缺失,或者从未有过。
在电影当中,我发现舞厅成为反复出现的场景。如同乐土,老女人和老男人们在这里重新成为女人和男人。与之相对照的另一组多次重复的镜头则是地铁里极度疲乏、昏昏欲睡的老者。舞厅是一个属于一群更边缘化群体的老爷叔与老阿姨们的乐土,不只是乐土,更是这偌大世间他们唯一的避难所与充满悲情的乌托邦。
电影看完,我在等车的间隙顺道去了北京西路上的北京新邨去看了看,一只猫警惕性很高地盯住我这突如其来的奇怪生物。好了,15路到站了,到屋里吃夜饭了。
这部电影我不得不看
严山山:新闻晨报周到编辑、记者、《上海会客厅》主持人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爱看电影的人,不过,这部电影我却不得不看。或许因为这是一部采用沪语对白的电影,这是电影的“世界首映”,也可能这部电影提到了城市老年人的爱情。虽然那天去美罗城SFC上影影城,我晚到了些许,在此为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但放映厅里坐得拍拍满满(沪语:形容很满)的观众还是让我感到惊愕。
荧幕上玉梅阿姨那熟悉的脸庞,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可能是对她最熟悉的上海媒体记者,在正式采访导演和制片人之前,那张已经看过几十次的标志性海报。关于这张海报,我在此剧透一些独家消息。海报的设计师是一位“00后”上海女孩,她特别喜欢玉梅阿姨这位对自己称得上是奶奶级别的上海女性,这位女主角的经历不仅属于玉梅阿姨的年龄段,甚至代表了超越时代的城市性格。就像电影给自己带来的感动一样,设计师想用粗犷的笔触和鲜明的对比,来表现玉梅阿姨的粗俗和时髦,苦涩又甜蜜。
镜头里出现的几乎都是老年人,那个被玉梅阿姨调侃“早就应该在二岁塞进马桶”的女儿,也只是在对白当中出现。纪实手法的拍摄,包括演员脸部的细节刻画。有意思的对白很多,莫过于玉梅阿姨在电话里告诉对方(可能是她的女儿),“我最近很忙,在拍电影。”观众们都会心地笑了。
全场观众的笑声不断,但他们笑并不是因为玉梅阿姨像那些脱口秀演员玩台词梗,而是对现实生活中相同场景的感触吧。片尾曲算是给观众的一个“彩蛋”,如果你仔细看歌词部分“所以我从自己从不迟到,我就这样傻等着……”那似乎是对玉梅阿姨的人生写照,那是一种自嘲,那是一种无奈。
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全场观众在电影放映结束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我当时有些激动,那真的是观众自发的行为,仿佛我们的主创团队就站在银幕前向大家挥手致敬。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观众的心声。散场后,我听到有观众在交流自己如何抢票的经验。事后我才知道,那天放映厅268个座位,几乎满座!而我独家得到的最新消息是——电影节期间剧组正在跟平台和发行公司就电影未来发行进行接洽中。希望能和朋友再次走进电影院看到这部年度佳作。
文艺界人士电影观后感(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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